中广网兰州11月23日消息 没有人能够说清楚这一季的静宁苹果经历了多少次涨价，包括果农、苹果收购商、终端零售商以及最为被动的消费者都已经掉入了一个无法掌控的价格漩涡。

　　入行的新手

　　11月13日，中午时分，静宁县治平乡。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只有三三两两的农用三轮车和各种轻型小货车拉着整箱整箱的苹果驶向街道的尽头，这里是静宁县创新果友专业合作社冷库所在地。

　　苹果收购已近尾声，冷库的五六个管理人员百无聊赖地呆在休息室，一台32寸的液晶电视播放着千里之外的广州亚运会。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可以闲下来，苹果收购旺季，他们每天要干到次日凌晨才可以休息。

　　距离冷库不到1000米的治平乡街道，张昌盛和几个股东围坐在农资销售店的火炉边聊天。2009年4月，张昌盛和20位村民成立了“果友合作社”，张昌盛被推选为合作社理事长，到了2010年合作社成员已达600户。

　　合作社去年修建了冷库，如今冷库苹果储存量多达3000吨。“光合作社成员的苹果就把冷库存满了，”张昌盛说，“合作社规划还要再建一批冷库。”

　　说话间，冀东奎两口子进来了。“都存下了没？”张昌盛问。“存下了，存下了。”冀东奎笑着应声。冀东奎是冀川村人，今年种植了3亩果园，装了200多箱。冀川村并不是最好的苹果产地，产量不可和其他地方比较。冀东奎和张昌盛是多年的朋友，在张昌盛的鼓动下，冀东奎今年也试着收购了300箱苹果，“今年刚开始的时候，1.8元/斤都收过，很快就涨到2.45元。”冀东奎说，“如果钱不紧张，还要再收些。”

　　陇原红果品公司总经理靳玉国说：“前两年收购苹果连续赚钱，最高时一斤苹果可以赚1元—2元，高利润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果品收购的圈子里。”

　　朱永明就是其中之一，他的老本行是开货运信息部的。11月15日中午，静宁二中附近“万里通”货运信息部里，老板朱永明端坐在老板桌后，在电脑上查看着近期苹果行情，“就是个涨。”朱永明难掩兴奋。他这次投资65万元收购了1万件苹果，在他看来收的还不多，按照一件28斤算，就是28万斤，收购均价2.5元，全部储存在冷库。

　　让朱永明下定决心收购苹果的原因是近两年的苹果利润太高了。“去年每斤1.80元左右收购，存在冷库到今年4月份以后出售，一箱赚30元以上。”朱永明说着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高了起来。

　　面对市场未来的风险，朱永明反问：“去年从全国来看，苹果还是丰收的，今年据说有的地方减产了，这个价能下来吗？”朱永明吐着烟圈说：“今年啥都在涨，像大蒜不都在赚钱吗，再说，我这个也不是盲目收购，多少有些方向。”

　　朱永明的方向就是他在重庆的朋友张康。张康，重庆人，从事苹果收购已经有七个年头了，他的苹果全部销往重庆的各大超市。最近刚结束了在静宁仁大乡的苹果收购，联系到他时，人已经远在河北了。

　　“随便增值5毛”

　　来静宁收购苹果的客商以四川、重庆的居多，今年又增加了湖北、广东及北京的客商。张康今年在静宁县总共收购了30多万斤苹果，目前除少量销往重庆外，大部分储存在秦安县的冷库。

　　张康对今年处于高位的苹果收购价早有预料，“陕西的苹果比往年减产很多，价格肯定不会低。”张康在电话中笑着说。

　　张昌盛说：“静宁苹果的特点就是耐储存，等到明年四五月，其他地方的苹果已经绵了，而静宁的苹果还是像新鲜的一样，随便增值5毛钱。”他觉得这种反季节优势，“不愁苹果没出路。”

　　兰州客商王新收完苹果梨就马不停蹄地赶到静宁南部乡镇收购苹果，他去的时候是10月2日，以70毫米（直径）的苹果为例，地头价已经喊到了2.15元/斤，80毫米（直径）的苹果喊到2.75元/斤。此后，价格继续上扬。他记得，在双岘乡，刚开始订的价是2.40元/斤，并且给果农交了1000元定金，过了三天，他去装车的时候，价格已经叫到了3.0元。最后在当地代理人的协调下，以每斤2.8元的价格成交。

　　王新今年储藏了7000箱苹果，比去年少储藏了三成，但他觉得今年还是有风险。

　　“市场上的苹果是有限的，每个客商都要完成自己的收购任务，越到苹果收购的尾声，就有点像拍卖竞价了。”靳玉国说。

　　“这种现象这么多年我没有见过，往外卖都没卖过这么个价格，别说地头收购价了。”靳玉国说。现在苹果市场的形势，让他想起了1999年，当时一斤苹果收购价达到了1.50元—1.80元，最后出的时候价格掉了一块钱，那一年，靳玉国赔了200万元，5年积累的120万元赔了个底朝天。

　　1999年以后，苹果市场行情是一年赔一年赚，直到最近两三年，苹果一直在赚钱。“1斤赚一两块钱，高利润吸引了更多人加入到这个圈子，带来了大量的现金流。”靳玉国说，“以冷库为例，去年静宁是12万吨的库容，今年达到了25万吨库容，而且冷库都是满的。”

　　往年货车司机李景平到11月中旬的时候，至少已经往重庆拉了八次苹果了，而今年他只拉了四次。“万里通”货运信息部是静宁县最大的物流信息中心，他们的统计也证明今年的发货量要小得多，朱永明说：“旺季发货至少忙两个月，现在发了40天只发了3000吨苹果，比去年少2000吨。”“通达物流”的段小强也有这样的感觉，“往外走的货不多。”这是他从事物流行业五年来，生意最淡的“十一月”。

　　按照靳玉国的估计，今年静宁38万吨苹果目前流向市场的占10%，就地储存的占到90%，这个储存量比去年多了一倍。王国庆说：“全县储藏25.8万吨，从产业角度来说，储销比在80比20就正常，现在这个储藏是正常的。”

　　局部产地的减产以及销售终端的高价，让张康找不到苹果未来降价的理由。但是在靳玉国看来，市场却是危机四伏，他说：“以我18年果品销售的经验来说，后市会跌价，且跌幅不会小。”

　　靳玉国今年按照订单收购苹果，销多少，收多少。作为静宁最大的果品出口企业，他和其他客商对后市的判断完全相反。

　　“价格让人感觉害怕”

　　推开虚掩的大门，进入一间类似仓库的房子，左手一侧堆满了用网袋装好的苹果。在治平乡，这样的苹果被果农称为“下减果”，它们的去向是果汁厂。右手一侧，是整齐码放的纸箱，用来装品质好的苹果。穿过仓库，再过一道门，进了果农雷小兵家的院落，院子里停着两年前买的“五菱微客”。

　　院内安静，揭开正房的门帘，主人雷小兵躺在炕上睡觉。他的妻子和大儿子下果园翻地去了，还没回来，时间到了下午1时许，他连中午饭还没有吃。

　　雷小兵一家6口人，种了8亩果园，都已挂果。今年新摘的苹果卖了1万多斤，其中80毫米以上的按3.50元/斤的价格卖了，75毫米的按2.80元/斤卖了，70毫米的按2.0元/斤卖了。雷小兵说：“因为父母都有病，看病需要钱，就卖了一些。”

　　“今年的价太高了，人觉得害怕呢。”雷小兵说，虽然现在的苹果收购价让他觉得有些惊讶，但他还是将今年其余的苹果装箱1200件，全部存到了冷库。雷小兵说：“以前好苹果卖不上好价钱，因为客商总是先收好货，等到缺货了，‘下减’果子都能卖好价了。”

　　胡家塬一家冷库负责人魏佩德说：“现在果农家的苹果基本上卖一半，存一半，以前没有这么多冷库，家里窖藏，损害了苹果的品质。”他说：“今年以来，静宁修建的冷库数量比过去10年的总和还要多，果农有地方存苹果了。”

　　静宁的冷库库容不断扩大，但是几乎所有的冷库都已经存满了苹果。

　　森源冷库的胡维忠说：“库容100多万斤，已经饱和了，其中一半的库容存的是客商货，一半存当地果农的货。”

　　果农雷北平把自己的2万斤苹果也入了库，但是他没有像往年一样继续收购苹果，他觉得，“这样的价格，风险太大了。”

　　王国庆并不认为目前苹果价格有虚高的成分，他说：“这是静宁苹果规模大、品质好的体现。”这位浸淫在静宁苹果领域30年的老农艺师说：“前两年，就有人认为苹果3.0元以上是个不正常的价格，现在看来完全正常。”在王国庆看来，未来静宁苹果地头价卖到5元才是正常价格。

　　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市场累积了多大的风险，但是高价收购苹果的另一个效应已经显现，种植果园的成本也在节节高涨。

　　“种果园全要雇人。”雷小兵掰着指头说：“春季摘花、疏果、套袋，秋季摘果、装箱，去年人工35元—40元/天，今年一天50元以下别想雇人，光人工就是一万。”前一天，雷小兵去问了一下化肥的价格，“尿素由68元涨到了80元，二胺由146元涨到了205元。”

　　苹果带来的财富

　　跟往年一样，静宁中部的苹果跟南部相比，价格上要低一些。城川乡高沟村果农王军4亩挂果园，产了2万多斤苹果，以每斤2.7元的价格卖了5万多元。王军的果园收入跟静宁南部乡镇果农收入相比，还是中等偏下水平，南部有些果园亩产达到了1.2万斤，个别户的销售价格达到了每斤5.2元的高价。据林业局调查统计，今年苹果价格整体比去年每斤涨了1元多，仁大乡户均果品收入上了4万元。

　　“静宁苹果以其优良的品质赢得了市场。”王国庆说。作为富民强县的第一大产业，静宁苹果让当地老百姓成了最大的受益者。今年，全县果园面积达76万亩，其中挂果园达35万亩，全县果品总产量达36万吨，实现产值10亿元，人均果品收入2350元，占到了农民人均纯收入的七成多。

　　“苹果给静宁果农带来了多少财富？”以2009年为例，静宁县林业局分管果品工作的副局长王国庆翘起手指：“6个亿。”这位副局长个人认为，由于统计标准不一，“这个数字相当保守。”

　　果农雷转强是雷家沟村人，2008年在李店镇买了房子，小二层，共计110平方米，价格将近20万，现在二楼住人，一楼开服装店。像雷转强这样的房子，今年要30多万才能够拿下。雷转强说：“这里的消费水平直逼静宁县城。”但是他却没有感到有什么经济压力，他买房的当年还买了一部江淮轿车，花费6万多。

　　苹果价格节节上涨，像雷转强这样的果农怎么会有经济压力呢。雷转强今年6亩果园，1000箱苹果全部储存在冷库。雷转强的看法很有说服力：“只要家里不急着用钱，果农都会把苹果储存下来。”

　　“销量比以前要慢”

　　“兰州市场上的苹果还是以静宁苹果为主，这个地域概念包括了静宁南部与秦安等地相邻的地区。”王新说。王新以前是甘肃省果蔬菜副食品批发总公司的职工，1998年企业改制后，离开公司，自己做起了果品生意。

　　11月20日，大青山蔬菜水果批发市场，70毫米的静宁苹果一箱的价格是98元，许多批发商的店前门可罗雀。王新在这里有两个档口，现在每天批十一二箱苹果，往年这个时候每天至少批70到80件。

　　即便是坚信未来市场依然坚挺的张康也不得不承认，在重庆虽然一斤苹果卖到了9元的高价，但是走货量缓慢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正宁路夜市，水果商施海峰把个头大的静宁红富士小心翼翼地垒成一个苹果塔，个头小一点的苹果则随意堆放在一起，一张纸板上写着静宁苹果8元一斤。“问的人多，买的人少。”

　　静宁苹果的价格暗战，在终端市场以这样强烈的反差显现出来，怕是果农们始料未及的。

　　记者 邱瑾玉